新华网广州11月23日电(记者沈楠 陈先锋)看到张山和两位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年轻后辈一同站在亚运会的最高领奖台上,扯起五星红旗的一角,胸前挂上一枚金牌,突然觉得喉头发哽。42岁的女人,仍然在经受风吹日晒,仍然是残酷竞技舞台上的主角。她第一次扛起猎枪的时候,身边这些姑娘绝大部分还没有出生。女人的坚持,比男人更不容易。不惑的张山,这样讲述:
作为女人 大部分女人,在我这个年纪,大概都在相夫教子,或者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规律,安稳。我的生活一直是奔波于各地,在天上飞来飞去,一直处在压力和释放压力的过程中。我的生活跟别人最相似的一点应该是做饭了。
做饭,是最愉快的事情。我从1996年开始做饭,因为那个时候父母身体不好,有段时间分别住在不同的医院,结果我就做得特别用心。在澳大利亚的时候,每天生活中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给老公做饭吃,在家没什么事情,就研究怎么做一顿自己喜欢、老公也喜欢吃的饭。我的手艺非常不错,以前在成都家里的时候,侄子、侄女如果要来吃饭首先就问,是不是姑姑做饭,如果是他们肯定就要说,那我们都要回来,包括现在我先生的女儿,只要一说邀请她们来我家吃饭,就要问是山做么?她们会给我点几道菜,其中一道肯定是饺子,我自己和面、擀皮、和馅,自己包。
我也是爱美的女人,但是照镜子最多的时候是每天上靶场前,因为要戴帽子戴眼镜。我还喜欢对着镜子举枪,查看自己的动作。平常对着镜子的时候,也会发现脸上的皱纹多,会发现皮肤很干燥,在那一刻想起来,啊,得抹点东西。大概是因为打飞碟总要风吹日晒,没有太注重保养,曾经有个朋友为了强迫我去美容院,预约了5次,最后我还是没去,把人家气坏了。我有一帮很好的女朋友,都特别注重形象,很时尚,我是最特别的一个,平常几乎不化妆,买衣服也不会看流行。可是我有这些朋友,她们会给我买衣服、做衣服,根本不用打招呼,我回去只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衣服穿我身上绝对非常好,我曾经开玩笑说,我穿的是“百家衣”。
对于时间的流逝,我没有很强烈的感觉。因为我和身边的女朋友们一起成长,我们在一起没觉得自己年龄大。今年在国家队,跟我住一个房间的都是90后,甚至我比有些队员母亲的年纪还大,但我一样被叫作“山姐”。在那样一个竞赛场上,当穿上射击背心,从背后看上去,你不会觉得这个人比其他的人年纪大多少。这也是体育给我带来的内心的愉悦,它让我内心充满活力。
关于选择和命运 有人告诉我,女人分三类,一类是渴望做别人“背后的女人”,一类是努力往前冲的女人,一类是因势而动的女人。我内心希望成为第一类人,但现实中,我是第三类,我往往做的都是没有准备做的事情,好像命运冥冥之中给我安排好了路。
到现在,我最感谢的就是我的父母,当年即将高考之前,教练选我到射击队,他们尊重了我的选择,说实在的,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不是很容易的事,家里能有个大学生真的是可以光宗耀祖的。我真的特别荣幸能够有这么开明的父母,能给我那么多自主权,让我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1992年当我打完奥运会之后这个项目取消了,就是命运的又一个安排,这其实让我成为最幸运的人。李宁曾经说过一句话,所有的运动员,如果你坚持,都将以失败告终。这是绝对的。当别人要承受关于运动员见好就收,怕失败的压力的情况,我,好像老天就是直接告诉我,该去上学了,没有任何自我的和外界的压力,自然而然就可以转业转行。如果没有取消,我可能不会去大学,对于父母的梦想不知道要往后推多少年。如果没有取消,我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因为我们国家的女子飞碟人才不会断,不会有那么需要我站出来的境况。因为在这个训练体制之下,运动员都会有自己的后顾之忧,而我很幸运,那么早的一个奥运冠军头衔给我带来的不只是荣誉,在生活上也让我不用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太多。
安安心心上了四年学,就在我准备好了干别的事情的时候,这个项目恢复了。那时候,这个项目的女运动员全部都离开了,其实我也离开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人们对我很关注,有很多年轻运动员进入到这个行列中来,是因为有了张山的影响,所以我想,我必须得回来,把这个项目哪怕能够带一程扶一程。这是无可推卸的责任,也是我愿意干的事情。
很多人觉得你很了不起,经过那么多起起伏伏,到现在还当一个运动员,跟我同时代的,包括我后面几届拿奥运冠军的,就剩我一个人还在,但是从我内心来讲,我倒觉得我选择的是一条最轻松的生活道路,因为这是我最熟悉的生活。
关于爱情和小女人 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蜜罐子里,我的父母,我的哥哥,现在还有我的先生,从来,在我的身边是不缺爱的。
我的先生,他的中文名字叫张德胜,很多人说他是嫁到中国来了,很多人称呼他Mr.Shan(山先生)。我的很多的朋友,我的一些长辈,经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要对他好点,人家能够不远万里从澳大利亚来到中国真的很不容易。
我理想当中的爱情就是能够相互理解,哪怕吵架也是一种幸福。他对我非常呵护,其实我也对他非常照顾,甚至于在成都,包括在裁判圈里,人家都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大儿子”。我在北京训练的时候,平均每天80%的电话都是他打的,一方面这是对我的关心,另一方面他一个人在成都有很多的不方便,语言不通,没有朋友,很多生活琐事都需要我来照顾。
实际上我特别乐意做一个小女人,特别不喜欢动脑筋,很多事情我特别想依附于我老公,最好什么事情都能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是一个很懒惰的人,每天就想什么都不做,在家坐在沙发上,一边泡一杯茶,一边看喜欢的电视剧,特别享受那种惬意的生活。最好一整天一整天的,就那么过日子。
他是个常常想要制造浪漫的人,比如11月7号是结婚六周年纪念日,那之前我曾经说起,尝试做一件白色的训练服。有一天,我突然接到邮局电话,让我去取包裹。我知道一定是他寄的包裹,我就问他是什么,他说不告诉你,这是一个惊喜,你猜?我第一个猜的就是射击服。因为他喜欢射击,喜欢与此相关的所有的物品。结果打开是一件白色的,今天是我第四天穿。其实我说过很多次,没有必要,而且这件衣服大概2600块钱,很贵,但是他表达的爱意不是用钱来衡量的,而且我已经做了一件白色的了。他就因为听到我一句话,就觉得那是最好的礼物。他甚至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家住12层,我坐电梯,他走下去,当他先到的时候,常常会躲在旁边,等我出来的时候给我一点惊吓,后来习惯了从来就吓不到了。
我是个幸福的女人,一个幸福的中国女人,因为我可以兼顾事业和家庭,靶场上击碎碟靶的幸福加上生活中小女人的幸福,才是我完整的幸福。
作者:沈楠 陈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