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国际棋联组织工作的问题,自1995年以后,就再也没有举办过世界冠军赛的预选赛。我默默地等待着,有时也暗暗祈祷,希望比赛能早日到来。当时我正值芳华,如何能够接受命运的冷落呢? 2000年,时间翻到了新千年的第一页,等待终于划上了休止符。国际棋联将世界冠军赛改为淘汰赛制的世锦赛,比赛周期大大缩短,而激烈程度也大大提高。11月在土耳其,我的状态非常好,不仅卫冕女子团体世界冠军,还荣膺“最佳女棋手奖”,真叫人兴奋。之后在12月,还来不及彻底地恢复体力,我就满怀期待地奔赴神秘古老的印度,开始了又一次的征途。在新德里,我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夺取一顶属于自己私人的桂冠。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和穆罕默德重逢的喜悦,都不知不觉地被冲淡了。 那年夏天,我与穆罕默德必须对感情做一个交代。我们有许多共同的特点,比如爱做梦,比如爱下棋。而横亘在我和他中间的,则似乎是数不尽的差异,无论是语言、文化、信仰,抑或是其他,毕竟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在卡塔尔,人们认为我配不上他——他与皇族沾亲,又是“阿拉伯20世纪最佳棋手”;在中国,人们认为他配不上我,于是双方的家人都持反对意见。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直聚少离多,维系感情的代价太过高昂。我也曾经考虑过放弃,可终究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我也许可以放弃现在的生活,放弃拥有的一切,但是我怎么可以放弃不分日夜的思念,放弃温柔厮守的甜蜜?那种感情刻在骨上、溶在血里,死死地纠缠着。 穆罕默德说,既然代价太高昂,不如两个人一起来分担。我想,漂泊这么久,也应该有一个着落了……就这样,我们悄悄地结婚了。消息没有公开,我们不能再让自己、或者家人承受更多的压力。我和穆罕默德似乎是置身风暴中的小船,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够挺过去。 我就是在如此背景下参加了新德里世锦赛,五年寒暑的等待、新婚却不便宣布的苦涩、自己的雄心壮志,通通扛在肩上,积蓄着、翻腾着,想要迅速地爆发。命运却常常捉弄人,我居然第一轮就被淘汰了!那天,穆罕默德也遭到了同样的打击。我俩在夜晚无言地对坐,任失望和痛苦咬啮着情绪,终于知道黑夜是如此的漫长。 回国后,我找来清华的朋友,聊了许多次。他们的理性和经验,给了我许多劝慰。我渐渐想明白,生活的真相就是如此。冠军并不代表一切,即便它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即便我有能力有实力,可有些事还是很难圆满的。我需要的是一种轻松的心情。所以,在宣纸上写下“退一步海阔天空”七个大字的时候,我好像领悟了某些不寻常的东西。 2001年的上半年,我的成绩依然特别糟糕,我倒看得比较淡,甚至还抽空去了一次卡塔尔。暂时抛掉了所有的烦恼,我每天都到海边玩,捉螃蟹、潜水、滑沙梯,湿湿的沙子踩在脚下,格外柔软温馨。在穆罕默德小妹的未婚夫家,可以眺望到无垠的农田,月亮宛如一片薄薄的玻璃,美丽而奇异。以前,我只知道训练,即使过年过节也不曾真正地放松。而在卡塔尔,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仿佛又做回了从前自由自在的小鸟。 经历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再看见棋非常开心。我的自信和活力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成绩开始好转。参加莫斯科世锦赛,我始终认为自己有机会拿冠军,无论是与胡尔西泽的“突然死亡”加赛,还是与科斯坚纽克的决战,我都相信自己会是胜利者。所以,我成功了。加冕的那天晚上,穆罕默德对我说,“你值得。”这句话就够了,其他的无须再奢求。 通向皇冠的道路,是由许多人铺设而成的。身在国家队这样一个集体,我深深感受到每一个成员的力量,在我身后有许多默默付出,不计回报的人。从最初的黄希文、叶荣光,到现在的徐俊,以及林峰、叶江川、张伟达等等热心的老师,他们都帮助我走过了一段长路,让我戴上了梦寐以求的皇冠。我打算尽我所能来报答他们,报答我们的集体,报答每一位关心和爱护国际象棋的人。此时此刻,我真想紧紧地把他们抱在一起。(诸宸) (南方体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