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壮的祭坛

　　――中国足球6次冲击世界杯大写真

　　第一章远望斯德哥尔摩

　　4·在北京开了个好头在北京永定门大街西，有一座祭祀先农神的建筑群，建于明朝嘉靖年间，是一座气势恢弘、天神合一的建筑。本世纪初，北洋军阀拆除北部外坛墙，先农坛一度改为城南公园，三十年代初，先农坛东南角辟为体育场。直到１９５７年6月12日，这里进行了一场非常重要的国际比赛－－－因为这是中国足球第一次在自己的领土向世界杯发起冲击。

　　正是由于这场比赛的重要，连毛泽东主席在中南海都接见了印尼足球队，那时一些国家的副总理来北京都不一定见得到老人家。毛泽东解放后只看了一场国际足球比赛，就是1955年在先农坛观看苏联泽尼特队与北京联队的比赛。据记载，毛泽东在长沙第一师范上学时担任过班级足球队的守门员，本世纪初像毛泽东这样1米80多的个子简直是鹤立鸡群了。不过解放后只见到过老人家游泳和打乒乓球的照片，没见他踢球甚至好像他不喜欢看足球，否则那个年代老人家有个“一定把足球搞上去”的指示，中国足球早就普及了。有人后来有些玄妙地说：毛泽东喜欢游泳，中国游泳运动员世界记录破了一串；毛泽东喜欢打乒乓球，中国乒乓球是无可争辩的世界老大。毛泽东不喜欢足球，所以足球连亚洲也冲不出去。当然这是球迷的调侃，应该说是改革开放才给中国带来了更多的希望。

　　这场比赛，周恩来总理、陈毅、贺龙副总理都赶来了，只是超级足球迷邓小平因公务没来。周恩来总理很喜欢足球，他１９１２年随伯父去沈阳，在学校里就踢过球，解放后多次赶到体育场看球。一年以前，周恩来正是在印尼万隆，以其出色的外交才能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轰动了世界外交界。陈毅元帅也酷爱足球，在这之后的１９６３年陈毅随刘少奇主席访问印尼、缅甸，他在缅甸海滩与缅甸总理的足球比赛，他穿游泳裤追球，这是我国参加国际足球比赛行政级别最高的的“运动员”。贺龙元帅在艰苦卓绝的延安时代便组织过战斗篮球队。他解放后担任了第一任国家体委主任，成为新中国体育事业的奠基人，如此重要的比赛，贺老总当然不会放过。

　　体育场外人头攒动，那时先农坛体育场才能容纳1万多人。那天天气已经挺热的了，但人们看球的兴致更热。进场的人络绎不绝，球场外也人山人海，其中很多是抱着侥幸心理来等票的。为了这场球，球迷们都提前两天就去体育场或王府井利生商店排队，很快形成了长龙。球迷们用报纸铺在地上，有的聊天，有的看书，有的打牌，打发漫长的时光。这种盛况是建国以来的第一次。

　　有位当时才20多岁的球迷胡金兆排了一天队就顶不住了，况且５０年代的人都规矩，作息制度特别严格，没办法，只能动员老母亲和他轮流排队。这４８小时真够苦的！当母子俩进场的时候，很多人焦急地围上来，有人对胡金兆的母亲说：“您这票匀给我的了，老太太看什么球啊。”母子俩就像骄傲的将军，昂首阔步地进场。这时，他们亲眼见到一位印尼华侨，手推一辆凤头车，用华侨特有的浓重口音喊：“一张球票换一辆车。”这种英国原造的凤头车也叫兰菱车，５０年代有这种车的就像今天有辆好轿车一样，几条胡同都出名。可见这场球价值之高，毕竟是中国人首次冲击世界杯啊。

　　国家队中锋年维泗也遇到难题，球员的球票也非常紧张，为打好球，领导决定给每位球员两张票，队员们与外界基本隔离。但开赛前一天，年维泗收到一封信，是一位在火车上认识的南京某大学老师寄来的，心中诉说他从南京赶到北京来，却没有买到球票，他说硬着头皮向年维泗要张票，那个年代的球员都实诚，优越感也不像现在的球员那么强，年维泗不愿伤一个执着的普通球迷的心，把答应给老父亲的票给了他。当时这位老师留下激动的泪水，他回到南京后把一枚奖章寄给了年维泗。

　　那一天北京乃至全国的球迷都围坐在收音机旁，先农坛体育场外的高音喇叭下围着黑压压的听实况转播的球迷。

　　那时的球迷是很“受罪”的，明明场内比赛让人牵肠挂肚，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踢的，不像今天的球迷可以通过荧屏尽收眼底。好在那时有著名体育解说员张之的精彩解说，他的绘声绘色的描述，也能牵动着球迷的心。这位张之和电影演员陈述于1951年在上海转播了中国与苏联男子篮球队的比赛，从而成为中国体育转播的创始人，他的足、篮、排、乒乓样样精通。后来很多人说，孙正平、韩乔生的转播风格和语速、声音都很像宋世雄，其实是宋世雄继承了张之的风格。

　　当张之向全国球迷宣布双方运动员进场时，数千万球迷的心共同收紧了。

　　中国队的阵容作了一些调整。“万里长城”张俊秀因为腹泻，由替补门将黄肇文顶替。左后卫换为拼命三郎姜杰祥，前卫王锡文代替周兴，左内锋方纫秋虽然技术意识甚佳，却由于体力是个软肋，而鉴于当时规则不许换人，只能换为30岁的老将孙福成，事后证明孙福成是称职的。

　　由于首场比分为0：2，所有的人对攻破印尼队球门都既有点急迫又有点没底，至少第一次交锋使人感到印尼队像支牛皮糖队伍，非常难缠。而何时打破零的记录，是球迷们最关心的。

　　双方往返几个回合，既在试探又在调整心态。1分钟时，姜杰祥得到回传球一脚递给王陆，王陆飞速插上，就在追上球的一刹那，球滚出边线，全场一片惋惜之声。足球就是这样莫测，如果这个球依然控制在中国队脚下，就没有下面这一幕了。

　　印尼队刚发出边线球，就被赶来的中国队队员张京天截住，张京天横穿前卫王锡文，王锡文把球传给张宏根，张宏根带了几步，他用余光扫了一下队友，他发现队友还没有上压到门区，他索性用左脚发力射门，球急速地呈弧形线从高处下落，球进了！这个球是离球门20多米的地方射进的，球挂在右上角，印尼队守门员萨益兰几乎没有什么反应，而进球离开场哨只有１分５６秒。

　　这是中国队参加世界杯的第一个进球。当年踢进这个绝秒远射的张宏根当年是２２岁的小伙子，如今已是66岁的幡然老翁了，为此文的撰写我又采访了这位老先生。他前年不幸得了胃癌，所幸的是手术很成功。提起４０多年前的这个进球，他仿佛在诉说着昨天的事情：“第一场我们在印尼占尽优势，却一个球都没进，大家心里实在不平，也憋足了劲。在北京主场观众的鼓舞下，我们一上场就觉得与客场劲头不一样。我得到球后，带了几步，趁对方阵脚不稳，发力猛射，球的角度非常刁，全场都沸腾了。没多久，我在拼抢中小腿受伤，非常疼，当时世界杯赛规定不许换人，如果受伤下场只能少一个人，我坚持到比赛结束，马上到医院检查，得知小腿骨折，我竟然是用断腿比赛了几十分钟的。”

　　由于50年代转播手段的局限，这个精彩绝伦的进球没有通过摄影机留下。40多年前，这么重要的比赛，只有一架摄影机，摄影师既要拍球赛，也要拍观众，还要拍主席台，而电影胶片的昂贵是不能总跟着拍摄的，有的进球就跟不上了。如今留下的影片是这个球在进门后落下时拍下的。不像现在一个进球可以从多种角度回放，甚至可以看到教练和球迷的反应。

　　印尼队大举反攻，中国队知道主场赢一个仍然不够，所以没有退守。非常活跃的张宏根接右路传球，高高跃起把球顶在门柱上，球急速落下，此时用头顶已经来不及了，若落到脚下下会被对方后卫解围，年维泗机智地用胸一顶，他连人带球一起进了大门，此时离开场才10多分钟，中国队已经２：０领先了。莫非印尼队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按这个势头打下去，还不把印尼队打花了？不少人真是这样想的。（金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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