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考：裂变，当“父子兵”貌合神离

　　基因裂变引子

　　在传说中，王栋哭；在传说中，王栋和一个老队员打架了，这两个传说没有得到主流声音的证实，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去证实。

　　但“海滨城”的保安坚持说：就是王栋和另一个队员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他说地点就在“望海楼”楼道，教练赶来把两人拉开，“好像是为了一件收拾行李的小事，但双方火气都很大，很凶的样子。”

　　关于“王栋”的两个传说

　　王栋憨厚淳朴的父亲的名字已很难记清，反正是中国北方人常使用的那种平实名字，从名字可以看出人品，从人品几乎也可猜到名字。他递了二支烟，说“多多支持”，一支烟还没点燃马上又递上一支烟：“真的，多支持我们家孩子，该批评该批判都行。”我注意到，他使用了“批判”这个过于严重的词。

　　这样的情景让人想起张艺谋《我的父亲母亲》那样老式情怀的电影，这样望子成龙的父亲让人感动而忧伤，他那混浊却无邪的眼睛充满了企盼，像王栋这样一个有实力而无背景的球员，在3月3日因一秒钟便成了罪人是理所当然的，老父亲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笨拙的殷勤来试图为儿子扫清某些舆论障碍。

　　在传说中，王栋哭；在传说中，王栋和一个老队员打架了，这两个传说没有得到主流声音的证实，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去证实。

　　但“海滨城”的保安坚持说：就是王栋和另一个队员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他说地点就在“望海楼”楼道，教练赶来把两人拉开，“好像是为了一件收拾行李的小事，但双方火气都很大，很凶的样子。”

　　生活一定充满矛盾和错乱，如果倒退半年，没有人会相信“精诚团结，固若金汤”的超白金部队会发生这样裂变的事件，至少不会发生这样裂变的传闻——中国国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事情才使那支虽然实力不算卓尔不凡但极有弹性极有战斗力极有“爱谁谁”品质的队伍变得混沌平庸，这样的混沌平庸一定会使国奥在第一场比赛后便一触即溃失去出线权，在沈祥福正在制作的总结里他大包大揽地把责任全弄到自己身上，关于球队凝聚力散失这一点他也知道已经像地雷爆炸一样传开了，只是用“思想”、“心态”来蜻蜓点水。

　　但我们一定要用自己的解释来发掘，“国奥战斗力散失”这个“X档案”中的核心部分——当“血性”变成“邪性”，当“超白金”变成破铜烂铁，“父子兵”一样稳固的原始氏族社会关系瓦解了，代之以貌合神离的现代文明社会关系框架，这就是错！每个人始料不及！

　　基因裂变缘由

　　阎世铎在红塔基地对全体队员讲话，王圣不经意在下面敲着做记录的圆珠笔，“嗒嗒嗒”让任何一个讲话者不爽，阎停下来看着王圣，发现王圣也在看着他，但手中仍在“嗒嗒嗒”。“同学们”(这是阎世铎对球队讲话最爱用的一个古怪称呼)——“这样的作风行吗？连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阎世铎真正生气的是王圣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还敲“嗒嗒嗒”，这就不是松懈，而是挑衅了。

　　两场败仗击破铁壁铜墙

　　沈祥福还记得上世纪最后一个月那次集训，这是这支部队第一次见面，“冬天，雪很大，毛家湾的冷空气吸一口进去都会让肺兴奋，孩子们很稚嫩，高明领到生平第一双‘阿迪’鞋后抱着它入睡；安琦、杨君、宗垒站在大堂门口听徐涛讲话，他们被告知——这样才能成为最优秀的门将，要有文化！那天沈祥福按套路说了一些其实没什么激情的话，但人人都血脉贲张，都觉得责任重大，只要谁递到手里一把利刀，一秒钟就可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个队员在日记里写：“今天，我觉得人生有意义了，我也可以代表中国。”

　　很上古的兄弟情怀和团队精神，请记住2001年阿根廷世青赛中的一则新闻报道：“……沈祥福对记者说——我们的球队是整体，我们场上11个包括场下的替补队员其实就是一个人，这就是团队精神和爱国主义精神”；胡兆军说：“我只要看一眼沈指的眼，就懂得他要我干什么”；安琦说：“什么是感情？就是多年来朝夕相处形成的默契”；曲波说：“没有沈指，没有我今天”……阎世铎在阿根廷亲自敬了国奥全体将士三杯酒：“你们让我看到希望”；回国后，他屡次向足协干部们提及：“他们真正像一支打仗的部队”。国奥在某个时候就像铁壁铜墙一样，不仅仅是战斗力，还有团结，但一切都会改变。

　　一群团结的狼，到一群心照不宣的羊，基因的突变是因为两场战斗。

　　2002年9月的亚运会失利后，阎世铎对新华社记者批评沈祥福：“我们的教练在临场指挥、赛前训练安排等方面存在不足，要好好总结教练、作风、训练方面的问题”，阎世铎首次对官方媒体对沈祥福的质疑动摇了这支以父系氏族社会关系为战斗力的队伍，为给沈家军各方掣肘，大面积换血提供了政治压力，虽然阎世铎后来又否认这类说词，但谁都知道蜜月结束了；后来总局有领导为祥福说了话，表扬国奥队在逆境中打出了作风。这一贬一扬，使沈祥福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我没听见阎主席当面批评过我，报纸？亚运村里没中文报纸。”

　　第二场战斗是中叙之战，主场胜叙利亚后，阎世铎在更衣室里大骂：“你们就像是一群娘们儿”，客场输叙利亚后，中国足协责令沈祥福“必须找出队伍深层次原因，是训练原因还是作风原因”，这一次批评，是对“男系氏族关系”的根本上的颠覆。

　　中国足球的脆弱承受不了失败，失败发生后就会引发巨大的变化。

　　那天，阎世铎在红塔基地对全体队员讲话，王圣不经意在下面敲着做记录的圆珠笔，“嗒嗒嗒”让任何一个讲话者不爽，阎停下来看着王圣，发现王圣也在看着他，但手中仍在“嗒嗒嗒”。“同学们”(这是阎世铎对球队讲话最爱用的一个古怪称呼)——“这样的作风行吗？连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阎世铎真正生气的是王圣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还敲“嗒嗒嗒”，这就不是松懈，而是挑衅了。

　　这是一个误会，因为王圣是个500多度的高度近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阎主席在恼怒地用目光制止自己的“嗒嗒嗒”，堂上男生注意力不集中的通常表现——谈不上挑衅。

　　但“大换血”和“整风”在那一连串“嗒嗒嗒”后迅速开始了，不久之后，徐晓飞、张晓彬、冯祺、冯潇霆们来了，再不久之后，张宝峰、杜震宇、曹明、王栋们也来了……而“嗒嗒嗒”的王圣不久也因为打电子游戏被迫“嗒嗒嗒”回到大连。

　　基因裂变事件

　　在西班牙拉练时有一天，正处魔鬼训练的国奥队员爆发出一阵怪笑，一个老队员边跑圈边说：“嗨，那个9号长得真他妈丑，刚才打对抗时他一扬脸吓了我一跳，所以我们球被他断了。”“9号”，说的是王栋。张宝峰负责捡球，但刚刚拢好的球被队友踢得四处乱飞；杜震宇刚下场，一个队员说：“你瞎××跑什么，你是不是踢野球的”；而一个队中地位卓然的球员，甚至让与自己同屋的那个亚泰球员为自己的耐克鞋打油除尘……?

　　该来的不该来的来了都受到了排斥

　　“老臣子”和“新人”的矛盾像井水犯了河水一样开始了，这个初衷没有问题，但过程很像人体器官移植，在短时间里便出现剧烈的“器官排异”，从而导致机能下降。

　　一则报道如下——“昨天下午，记者接到一位国奥队员家属报料，这位家属语出惊人地表示——国奥内部一些所谓的老臣对新兵带有敌视的看法，他们惟恐新兵夺去自己的主力位置，继而对一些队员尤其是后入队的队员极力排斥，这样情况下国奥还有什么战斗力……”

　　另一则报道如下——“场上是队友，场下形同路人，亚泰四名球员被无情抛弃在一边，就连张宝峰在进攻中高高举手要球，队友也对他视而不见。”

　　另一则报道如下——“26日，沈祥福在上午的业务探讨会上大发雷霆——如果以后谁还敢在训练和生活中欺负队员的话，立刻给我滚出国奥队！”

　　把事情描述得好玩一些可能更能还原真相：

　　徐晓飞进队是因为徐晓飞的父母给阎世铎写了一封信，在中国广大球迷和父母给中国足协的雪片般的信中，阎掌门又碰巧拆看了这封信，于是批复：“可酌情考虑试训”，这样一个典型中国机关标准用语的“酌情”就打开了国奥父子兵的铁门。当然，如果那天阎世铎没来得及看，或者收发室大爷内急时不小心把它当成了手纸，历史也许会改变，至少是新人？进国奥的历史会改变，旅日青年徐晓飞虽然最终没有留队，但他挤开了第一条门缝。

　　新的来了，老的不走。在西班牙拉练时有一天，正处魔鬼训练的国奥队员爆发出一阵怪笑，一个老队员边跑圈边说：“嗨，那个9号长得真他妈丑，刚才打对抗时他一扬脸吓了我一跳，所以我们球被他断了。”“9号”，说的是王栋。这样的哄笑在中学操场上并不少见，但在国字号队伍中发生这样的哄笑不是年轻人的恶作剧，而是利益之争市井化的具体表现。

　　张宝峰负责捡球，但刚刚拢好的球被队友踢得四处乱飞；杜震宇刚下场，一个队员说：“你瞎××跑什么，你是不是踢野球的”；而一个队中地位卓然的球员，甚至让与自己同屋的那个亚泰球员为自己的耐克鞋打油除尘……杜震宇在十二强赛打响前不幸负伤出局，几名与杜震宇位置冲突的老队员当夜偷偷聚在一起喝了一小瓶红酒以示庆祝……

　　这样的流传可信度有多高不在我们判断的范围，事实上在失利之后从“家长里短”的角度进行揭发的行为也不可取，但它至少说明，在没有足够心理素质的前提下，在上层的政治压力下，一向以原始血缘关系为团队纽带的中国国奥被打破了原来的均衡，而这个均衡就是几年前胜阿根廷、胜伊朗、胜韩国……的战斗力。

　　王栋的父母在武汉住了近半个月，在主场打伊朗之前的那几天，他们一家三口经常在“迎宾楼”的茶座密聊，一旦外人走近便默契地打断话头，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仅从表情和身体语言就可以知道。父亲总要拍拍儿子的肩，母亲总要在一旁软语相劝，儿子总要郁闷地摇着脑袋……后来爆出了王栋向沈祥福提出自己到地方踢中甲的传闻，后来王栋就在主力阵容中销声匿迹，后来其实还传出王栋私自向记者们报送队员机密并被沈祥福痛骂一顿……

　　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国奥关系”从一个模式走向另一种模式的过程，甚至难以断言它是社会关系进化的必然还是异变。

　　不仅沈祥福在这一过程中是被动和无奈的，连新队员、老队员在这一过程中也是无奈的。从真正公平的角度来看，你几乎找不出上述哪一方该对此关系裂变负责。

　　唐鹏举是这个“关系”过程中最后一剂强力粘胶，这个外粗内细、刚柔并济的人仍然保持十几年如一日的骂骂咧咧和拳打脚踢。他骂队员“你丫挺的”，骂队员“别给我装B”，偶尔即兴上去打一巴掌徐亮的后脑勺，踢一脚张宝峰的腿……每个人都知道他用最粗暴的方式表达的是中国足球圈很认同的一种细腻情感，王栋的心事是他聊出来的；胡兆军的苦闷是他消解的；于涛的、王新欣的、安琦的、陆峰的……他很清楚这支队伍正在发生的一些变化，他很清楚自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才能缓解这种变化不至于成为更剧烈、更可怕的分裂，但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2000至2004，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中国国奥，却像疾病之于肌体发生很大变化，从“内在关系”而言，它已不是人们熟悉的那支沈家军。    　《足球》制造 李承鹏作品

中国国奥X档案(1)：厄运，像吸血蝙蝠一样穷追不舍